如何对待贫困学生

2024-11-19 08:44: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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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5年,全国贫困大学生的数量是405万。这还不包括民办学校、独立学院、分校以及高职高专。现在大家只看到部属高校,因为那些学校的学生都已
经“脱贫”了,可全国部属高校才70多所,“985”、“211”工程的院校34所,只看到这几所,能代表中国1600多所高校吗?

8月20日,是天津工业大学(以下简称天津工大)教职工“开学”的日子。一大早,天津工大学生处分管贫困生借贷工作的李志鹏就来到办公室,开始了新学年第一天的工作。

尽管学生还未正式开学,李志鹏的工作仍然很忙。今年天津工大计划招生4000人,而贫困生就占到15%,也就是600人,如何安置好这些学生,让他们能够顺利入学,并能够在学校期间有足够的生活费,是李志鹏的工作重点。

进入8月以来,为贫困生资助的呼声“一路高歌”,从8月5日教育部“首曲”自今年起将设立针对公办全日制普通高校贫困学生的总额
为10亿元人民币的国家助学奖学金,受益学生人数每年将达到53.3万余人。各地政府、高校纷纷表态,要拿出多少万元用于资助贫困大学生,并对全社会保证
“不让一名考入公办高校的大学生因经济问题而辍学”。

在全社会的关注和关爱下,贫困生的问题目前解决到什么程度,还存在哪些问题,记者采访了与贫困生贷款相关的工作人员及有关专家,发现在如何关爱贫困生上需要做的工作还有许多。

困惑一:资助贫困生都“一刀切”?

天津工大今年在对贫困生的资助投入是200万元,“我的任务就是如何用好这笔钱”。李志鹏说这话时,记者能感到他身上的担子很重。

天津工大对“这笔钱”的分配是有一套自己的做法的,李志鹏说,学校首先会对贫困生进行“身份”确认。

关于是否是贫困生这点,大多数高校会以学生家庭所在地开的村、乡、镇三级证明;学校到学生家庭所在地做调查,了解学生家庭人年均收入多少,是否低于当地的生活保障线;还会在校内设立一个最低生活线,如果学生在校的生活费低于150元就视为贫困生。

在2004年以前,天津工大和其他学校的做法一样,但在操作过程中发现“有时候会很难把握”。除了通过绿色通道入学的特困生以外,还有比较困难学生和一般困难学生两种,在发放借贷款时的额度就会有所不同,也就是说资助贫困生不能“一刀切”。

“在审核学生所开贫困证明的有效性、学生在校园里消费的真实水平问题上,以什么样的渠道去获得信息”,李志鹏说比较困难。

基于以上考虑,天津工大从2003级和2004级的学生开始试行“经济困难学生民主评议表”,以打分的形式,让各班班主任组织班
委会、团支部以及若干普通学生组成的评议小组,从“待定”贫困生的学习态度、品德修养、勤劳俭朴等几个方面进行评定。最后,由学生处对每名申请学生的综合
情况进行分析,并形成学院学生工作办公室意见分值,做成数据库,学校每年依此结果将对经济困难学生数据库中的二、三、四年级学生进行调整。“2005届的
新生再做认定,那么全校就有3/4的学生经过认定了”。李志鹏告诉记者。

经过认定,天津工大在对贫困生提供助学借贷款、提供助学岗位的时候,就可以依据这些数据来认定哪些学生优先,李志鹏说,另外,助学岗位的报酬也不一样,特别困难的学生每小时8元,一般困难学生则4元1小时。

目前,高等教育已经建立起以国家助学贷款为主,奖、贷、助、补、减并行的国家助学体系,其中学校是奖、助、补、减多条腿走路,最大限度解决贫困生经济问题。

李志鹏说,学校的助学体系一般包括奖学金、勤工助学、临时困难补助、生活补贴和减免学费。并且,减免学费和临时性困难补助,从500到3000元不等,勤工助学则一般每月150元左右。

天津工大的学费一般每年3200~8000元不等,住宿费800~1200元,李志鹏说,正常学生入学时所交费用在5600元左
右,如果生活费按每月150元算,一个大学生一年大致需要7100元的费用,这成了衡量学生正常学习生活的标准。去年天津工大来了一个极特殊困难的学生,
她不仅来自贵州贫困山区,而且还患有小儿麻痹。了解到情况后,学校为她减免了所有的费用,还组织全校捐款,并为她提供了一个在学校书报亭工作的勤工助学岗
位,每月150元,这样她一年的所有费用都解决了。李志鹏表示,学校会保证每个学生都能有学上,同时吃饱穿暖。

困惑二:贫困生的心理是否健全?

从天津工大的做法中不难看出,一个高校对贫困大学生在道义上的支持和帮助。而李志鹏认为,天津工大与其他高校一样,是根据教育部、其他部委及地方政府的配套文件来做的。

就在全国上下为贫困生捐钱、捐物热火朝天的一片热闹之时,中国扶贫基金会新长城项目部(以下简称新长城)主任李利发出冷静的声音:“贫困大学生除了钱,还需要什么?”

李利说:“现在很多贫困生都能够通过绿色通道、助学贷款入学。但并不是说入学之后就万事大吉了。”谁来关注这些贫困大学生的“成长、成才”和“就业”问题。

一般来说,贫困生都生长在山区或农村,上大学也是他们第一次出门,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红绿灯,有地铁,而地铁是可以左右两边
开门的。李利说,这就叫“视野贫困”。这些都会造成和同学在交往过程当中无法有共同的语言。新长城在21所高校设立了“自强社”,这个社团成员全部是贫困
生,新长城经常会组织“自强社”走出校园,参观企业,也会请很多在社会很成功的人,为“自强社”的贫困生演讲。李利说,这些成功的人都有一个共性,那就是
他们曾经贫穷。李利表示,这样做的目的,是为了告诉贫困生,贫困并不可怕,而贫困的经历对于大学生树立如何直面人生,直面贫困,帮助他们战胜、克服困难的
信心,尤其帮助他们树立“贫困是笔财富”的理念。也是开扩成长的视野。让大家明白“原来贫困的人也可以成功”。

对于来自山区的贫困大学生英语口语不好的问题,李利说,新长城有个“国际义工”的项目,招募了很多国际义工,这些人都是外企白领和海归,他们愿意在晚上或周末时和贫困生沟通、交流,教贫困生英语、计算机。

另外,为了使贫困生在将来有更好的就业机会,新长城还准备建立社会实践基地,让李利高兴的是,现在有很多的企业正在响应。

困惑三:贫困生与捐助人是什么关系?

新长城属于中国扶贫基金会的一个专门针对高校贫困生资助的项目,完全由社会捐款来维持机构的运作。记者看到,在新长城
《2005·特困大学生关爱行动》的宣传册上有这样一句话:“2000元,帮助一名特困大学生一年的生活费;20万元,帮助一所高校100名特困大学
生。”

新长城项目成立以来,一直都得到社会各界的帮助,中国人民银行、商务部、海关总署等单位每年都会定期捐10万~20万元。所以如
何做到公信、透明、科学是新长城最重要的工作。李利说,做慈善扶贫的工作,不仅仅是要道义和情感,更需要科学、技术,不是凭着一番热情,就能把事情做好。

记者了解到,新长城在选择捐助对象时,首先尊重捐赠人的愿望,其次是西部高校优先。李利说:“西部高校贫困生多,而西部农林师范类院校的贫困生更多,并且他们最难得到帮助。”

很多人认为,把钱直接交到学生手里,对贫困生是最好的帮助。李利说:“这是非常错误的。” 当捐助人把钱直接交到贫困生手里的时
候,两者之间就会有感恩、报恩的心理,而受资助的学生就会有非常大的压力。一段时间后,学生承受不了压力,开始躲着捐助人,捐助人就会很失落,会觉得“凭
什么,怎么大学生都是白眼狼,我们给他们钱,怎么他们连打个招呼、联系一下都不愿意,甚至还躲着我们”。李利说,这就是在个人资助过程中方法的失败。

更不用说,很多人同时去资助一个学生,当这个学生拿到很多的钱,这个学生就会成为一个“贫困生贵族”。因此,新长城会说服捐赠人尊重基金会的指向,把钱集中起来,用于最需要的地方。

困惑四:对贫困生的资助能普及吗?

“1996年,全国有100万的贫困大学生,2001年,是300万,教育部最新统计,2005年8月以前,是405万。这还不
包括民办学校、独立学院、分校以及高职高专。现在大家只看到部属高校,因为那些学校的学生都已经“脱贫”了,可全国部属高校才70多所,‘985’、
‘211’工程的院校34所,只看到这几所,能代表中国1600多所高校吗?”全国人大代表、华中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周洪宇向记者出示了这样一组数
据,并提出了自己的质疑。

周洪宇之所以这样说,是因为他在高校做调研的时候发现,在贷款方面,教育部部属院校没有多大的问题,因为学校的声誉好,学生的素
质也比较好,尽管也有很多贫困家庭的学生考进去了,但用人单位或者社会方面对这些学生的期望比较高。因此,银行认为这些贫困生能够还得起,所以愿意贷款。
最困难的是一些省属高校里,特别是不在省会城市的高校。周洪宇举了一个例子,位于湖北省黄石市的湖北师范学院、荆州市的长江大学、恩施市的湖北民族学院,
特别是恩施市的学校,这是国家级贫困县,这里的大学生大多数都来自于这个地方的贫困家庭,更是非常困难。

所以非省会城市的省属院校贷款非常的困难,银行看到学生的家庭太差,没有能力还贷,而学生所在的学校的就业率也不可能很高,就不愿贷给这些学生。

周洪宇也表示不能责备银行,过去学生也存在“欠贷”问题。细分析学生欠贷,原因有两个,其一,有些学生的确是家庭贫困,家里为了供一个大学生会欠很多的债,这些学生毕业后,找到工作首先想到的是先帮家里还钱,因此就拖了下来;其二,这部分的学生就是恶意欠贷。

针对这些问题,周洪宇提出了一系列建议。

周洪宇说,政府现在每年给贫困生拨款10亿元,思路很正确,但是应该把“这块饼做大,做薄”,将奖优这部分减弱,金额减少,使之成为助学奖学金。尽可能地使更多的贫困生享受到“阳光普照”。

在全国范围内建立“全国联网的高校学生征信系统”。在这点上,周洪宇建议记载学生的个人信息的档案,并对贷款、还款情况进行跟踪
管理,将档案一起交给用人单位。对于恶意欠贷的学生,利用高等教育学历查询系统发布他的个人信息,“使他无法在社会上立足,找不到好工作,将来也不能买房
子”。

周洪宇认为,大学生在借了钱之后要还贷,压力很大。建议“建立一个有差别的还贷制度”,具体地说,“就是一个来自山区贫困地区的
学生如果用国家助学贷款读的书,那么在这个学生毕业后,可以让他回到家乡去。如果他愿意回去,那么国家减免他所贷款的学费。另外,为了使贫困生能安心留在
家乡工作,建议国家和当地的政府,在他的工资基础上,再补贴100~200元钱”。

周洪宇说,这实际上是一举三得,首先,在当地就业,减轻了大城市的就业压力;其次,贫困生找到了工作;最后是,给当地提供了人才。

贫困生持续增加

记者: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贫困大学生的?

周洪宇:我是从2002年底开始关注的。农村地区多数为贫困地区,相对城市是个弱势的地方,在这个人群里有个相当大的弱势群体,那就是贫困大学生,他们已属于非义务教育阶段,但这些非义务教育的贫困学生的学费、杂费及其他的费用怎么办,谁来关心他们?

记者:您是否捐助过贫困大学生?

周洪宇:我捐助过大学生,有时是学校组织,到农村去调研时我也捐过。但不是定期的。

记者: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贫困生,并且在不断的增加?

周洪宇:这个原因比较复杂,从根源上说,还是经济发展不够,地区发展严重失衡。

还有一些因素,像天灾,如1998年特大洪水,使得在农村本来条件就不好的家庭,遇到这样一场灾难马上使这个家庭从贫困跌入赤
贫,那他们的孩子就成了特困生,这样就加剧了贫困生的出现。而在城市,有些是因为家庭的突然变故,父母下岗或者去世,也会使这个家庭变成赤贫。

另外,这与我国从1998年高校扩招有关系,本来1996年贫困生的数量是100万。自从1998年到2001年突然就增加了2
倍,这个数字实际是从1998、1999年开始突出的,分析原因就是,1996年以前上大学的费用是由国家承担的,而1996年高校收费并轨后,贫困生的
问题开始突现。

所以与高校扩招、降低入学门槛有关,特别是高职高专、独立学院和分校扩招,很多的学生可以进高校。因此,高校扩招得越来越快,贫困生也就增加得越来越多。而到了今天,405万贫困大学生的数字是非常惊人的。

记者:您认为贫困生仅仅是需要钱的帮助吗?

周洪宇:贫困生分为两种,一种是经济贫困,另一种是心理贫困。经济贫困好解决,给钱就行,而很多学生是心理贫困,因为贫困会产生自卑、不自信,同时也不愿别人知道家里比较穷。

这些学生尽管申请了贷款,希望得到这笔钱,但不愿被贴上贫困生的标签。这方面,学校应该采取心理辅导、教育、交流等多种方式。让贫困生认识到贫困是暂时的,可以改变。个人不能选择出生,不能选择父母,所以要承认现实,面对贫困需要正视,迎接这个挑战。

当然,还包括社会各界不能对贫困生歧视。要制定反歧视法。

改善贫困生现状要立足于制度创新

记者:除了可以通过绿色通道入学的贫困生以外,其他的家庭一般贫困的学生怎么办?

周洪宇:这些学生可以通过奖学金、商业贷款,也可以在校内外勤工俭学。我在哥伦比亚大学任教时看到,在国外实际上困难生很多,但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勤工俭学完成学业。

实际上,在美国可以看到很多学生都在打工,不管这个学生有钱没钱,这与美国个人至上主义和不依靠大人的文化传统有关系。

而国内的贫困大学生却不能完全做到这点,不可能用打工挣来的钱上大学。而且,打工的机会对于需要打工的人来说,还是太少。打工的费用,还是太低。“机会少,收入低”这是打工学生的两大困难。

很多学生在校内找不到职位,只能到校外去,到外面去打工还要看哪个城市,如果这个城市高校少的话,情况就要乐观些。如果这个城市高校多的话,像北京的大学,学生在校外除了做家教,还有哪些地方会给学生打呢,这个市场对于打工的学生竞争太激烈。

我曾在2004年的人大代表大会上提议,学校要采取各种措施,给学生提供更多的勤工俭学的机会。对于这点,很多的学校还没有发掘够。高校完全可以将原来在社会上请的看门人,及其他的后勤人员的工作交给贫困大学生。只要是非学术性的,后勤的都可以给学生做。

记者:那您认为还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帮助完善资助制度?

周洪宇:我想有几个方面,首先社会应该建立各种基金,同时国家对各种捐献钱的人,给予一种免税的制度,交了多少可以扣除所得税,
主要是针对企业。可以充抵应交的所得税,例如一个企业本来要交100万元的税,有政策可以让企业把这钱充抵捐赠了。企业就认为,反正这钱也是要交的,不如
把钱交给慈善机构。

国家不仅是要出台这个政策,而且还要鼓励。在国外,各种基金会特别多,就是因为实行了良好的奖励制度,像比尔·盖茨每年拿很大一笔所得税出来用于捐款。说起来好听,实际上他也没有吃亏。

另外,在学制上应该改,要有灵活的学制。说具体些,一个贫困生现在没钱,学校可以保留他的学籍,可以缓2~3年上学,而让他在这
段时间内去打工,有钱之后再来上学。如果让学生有退路,有多种选择,那么压力就不会太大。虽然贫困生仍然存在,但是问题就不会那么突出。所以在制度设计上
要给他多一点选择的空间。

但对于延期上学的制度,要尽快研究究竟可以延长多少年。尽快出台政策,让学生明白自己可以保留多长的学籍。还有一个就是学分制,因为晚了几年上学,学生当然想快点上课,把学分都拿到,可以不必读4年,也许只用两三年就读完。

对非重点高校应有政策倾斜

记者:目前实行的“贷款风险补偿机制”是由银行、地方政府、高校三方承担,有的高校认为要学校承担这样的风险不合理,您认为呢?

周洪宇:高校既然是半公共产品,应该施行成本分担。我认为这个制度比较适中。当然各高校的情况也不一样,省属院校办学经费的来源渠道比较单一,可能压力较大,要看学校的类型。如果是重点高校,特别是“985”高校,对他们而言那就少了。

因此,我觉得国家的政策应该灵活一些,也不应该一刀切。对于重点高校,像“985”高校,筹款和取得经费的渠道广,所以贴息高也是应该的,省属高校低一点也是应该的。

对高职高专、民办学校更是如此。这些学校本身还在生存的漩涡中挣扎,要他们拿出很多钱来贴息,非常困难。况且,每年要这些学校拿出10%的学费来资助贫困生已经不容易。

值得注意的是,重点高校本科不会再扩大招生,接下来扩招的将是民办高校、独立学院、分校及高职高专。而这块正好是国家助学贷款、
商业贷款、高校贷款和国家助学金关注甚少,但又急需关注的一个方面,如果不尽快想办法解决,不把“阳光”普照到他们身上,贫困生的问题会越来越突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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